【堂良】弃 五十二
五十二
“你打算捐眼角膜给孟鹤堂？！”老秦一脸的紧张震惊，死死盯着九良拽住他的手臂，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。
“你真就是个傻子！你的爱太沉重，他怎么敢要？孟鹤堂他赔不起你！”这么多年的纠缠，九良累了，而老秦又何尝不是？
九良一个人退出，对他们都好。九良现在不期待任何人，也不想被任何人期待。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和老秦，说难听点，一直只是老秦一厢情愿而已。
“我不要他赔我什么，我要他百岁无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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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良早就失眠习惯了，老秦也不在家，大概是和兄弟几个出去鬼混了。
他抽着烟一个人在外面闲逛，天空还飘着小雨，凉丝丝的，九良缩了缩脖子把手缩进袖子里，倒有些怀念起昨晚孟鹤堂的温暖来……
他就漫无目的的走，谁知道真的的走到医院来了。
已经是凌晨了，孟鹤堂边上也只有孟嫂一个人守着，听见声响的孟嫂慌慌张张的坐起来，眼底是难以掩饰的倦累。
九良看着，实在有些于心不忍，当年跟小白兔似的乖巧可爱的孟嫂，现在也已经成熟内敛长皱纹了。
“嫂子，您去休息吧，我帮您看着。”
孟嫂犹豫了一下，还是点头说了声“好。”她其实很清楚，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很清楚，世界上谁都可能伤害孟鹤堂，唯独他周九良不会。
九良坐在孟鹤堂床前，借着月色仔细的端详着他的面容，想起早上的事情来：
九良一大早就起来了，跑到医院挂号排队排了好久，去到处咨询捐献眼角膜的事情。最后兜兜转转，跑了很久才签到了器官捐献书。
九良凝视着孟鹤堂，看着孟鹤堂无意识的嘟嘴揉了揉鼻子，时不时嘟囔两声浑身透着的稚气和可爱。
他要是个姑娘就好了！九良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样一个想法，把他自己都吓一跳。九良从来没有想过，如果孟鹤堂是个姑娘，会怎么样？
他从来不会想这些，他也不敢想这些。
“孟哥，你知道吗？原来活人是不可以把眼角膜给别人的，我今天才知道。”九良看着孟鹤堂安稳的睡颜笑了，“可是你需要，我有什么办法呢？”
孟鹤堂，我一点办法都没有。只要你要，只要你不嫌弃，我什么都可以给你，我命我都可以给你。
“孟哥，我什么都没有了，我只有一条命，你要，我都给你。”
“孟哥，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，你一定不要难过，虽然我知道你不会难过，但我还是想跟你说，因为……我会难过。”
九良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格外的平静，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平静，平静到好像给孟鹤堂的，不是他的命一样。
周航已经把命都给他了，现在又搭上一个周九良。
……
九良回家把门反锁起来，他已经想好了一个万全之策，他突然很庆幸自己看了那么多侦探小说，竟然没有白看。
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，以前的周航第一次喝醉酒，孟哥照顾他，跟他说了一句顺口溜“头孢配酒，说走就走”。
九良活了那么久，受了那么多伤，流过那么多泪，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杀。因为孟哥一直跟他说要照顾好自己，他从来没有想过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。
航航知道孟哥会担心。
九良铺开信纸，一笔一划地写起遗书，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把眼角膜给孟鹤堂，然后交代其他器官随意捐赠，把钱都捐了。
还有……把小恐龙还给孟鹤堂，把小熊还给阎鹤祥，把皮卡丘还给旋儿，把航航还给周九良。
孟哥，你说你会在有光的地方等我，所以我拼了命跑到我不喜欢的光亮下，我以为你会来，结果你没有。
孟哥，我以为我从乖孩子变成坏孩子，你就会更在乎我一点，你也没有。
其实你不在乎我已经很久了，我不相信而已。
现在我相信了，现在我应该要相信的。
九良攥着手里的一大把药丸，盯着玻璃瓶里的白酒看了好一会儿。这个剂量，再加上他已经把门反锁了，应该能成功的吧？
一口白酒伴着药丸下肚，九良机械的喝酒吃药，他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多药，也从来没一个人喝酒喝这么猛。
孟哥孟哥，航航是不是特别棒啊？
孟哥，你不肯来接我，所以我来找你了。
你看，航航是不是变瘦了，变好看了？
孟哥以前给航航买的小了一码的名牌衣服，航航减肥了现在都能穿上了，航航现在就穿着呢！好看吗？
大概是药效上来了，九良觉得胸闷气短，甚至有些犯恶心，脑子晕乎乎的特别难受。突然一瞬间，九良感觉好冷，好冷好冷，冷到浑身开始颤抖。
九良起身扶着墙，一步一步的挪到那个以前孟哥的房间，他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，一眼就看见那个曾经被自己发脾气砸坏的三哥。
“三哥~”十足十撒娇的语气，九良已经不知道能和谁说了，他不知道现在还有谁会愿意听他撒娇了。一个鬓发斑白，满脸皱纹的老头子撒娇，大概挺恶心的。
九良躺在床上，全身裹着以前孟哥的衣服，狠狠抱着小恐龙，把自己尽力缩成小小一团。
冷，浑身都是冰冷的。
仿佛全身的热都汇聚在眼睛里，然后和泪水一起离开身体，和他的生命一起离开。
九良咬着嘴唇，浑身剧烈颤抖着，心疼得厉害，撕裂开一般鲜血淋漓的疼。
原来，原来周航还没有死，原来我还会哭的。
孟哥孟哥，我想你了……
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，那天的烟花很美，那天的你比平常都好看，那个时候你吻了我，我当时真的傻乎乎以为我们会一辈子的。
就那一天，我怀念了一辈子。
有人说死的时候，你看见的东西，都是你这辈子的执念，是最无法忘怀的，我眼前竟然没有浮现出你的身影，谁也没有。
我脑子里只有那漫天的烟花。
孟哥孟哥，我又看见你了，你满眼的心疼，责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？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，我已经不是航航了。
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，我梦见你在梦里跟我说，你爱我，你愿意跟着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俩的地方，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。
没有相声，没有师兄弟，没有亲人，没有妻儿子女，只有我们两个人，就那样相依相靠过一辈子安稳日子。
你说的那些糊弄我的话我都信了，所以我从现在开始要长梦不醒了，我会永远活在那个，孟哥在梦里为我编织的谎言里。
“孟哥~我其实还不想走，我舍不得你……”九良已经意识很模糊了，他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敲门，大概是旋儿在外面玩够了，想回家了。
航航也想回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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